古希腊的性交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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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希腊的性交易,是一个常见面貌。在古希腊,性交易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。在主要的希腊城邦尤其是港口地区,性交易是一项重要的经济活动,相关行业者众。在古希腊、城邦,性交易属于合法,雅典的国立廉价妓院,甚至传说是由古希腊七贤之一的立法者梭伦建立的。在嫖妓方面男女则是不平等:嫖客绝大多数是男人,娼妓者则是女人和少男。
女娼
编辑在一篇嫁名狄摩西尼的演说中,说话者在城邦大会的法庭上说:“如愿偿欲,吾辈有妓;嘘寒问暖,吾辈有妾;延子嗣、守家业,则吾辈有妻。”(《诉涅艾拉斯》(Κατὰ Νεαίρας),122)虽然真情实况未必这样如意,但由此可知古希腊人并不像现代人一样,在嫖妓这事上背有沉重的道德包袱。
另外,古希腊法律严禁男人与身为自由人的女子发生婚外关系,罪名无异强奸,假如对方是有夫之妇,若又捉奸在床,其夫有权杀死奸夫,而古希腊男人一般在30岁左右才成婚,因此年轻男子想跟女子发生肉体关系,只得找奴隶或妓女。
专为女人服务的女娼,在历史文献中鲜有记载。在柏拉图著名的《会饮篇》(συμπόσιον)中,喜剧作家阿里斯托芬说了一个著名的有关“爱”的寓言:当初世上除了男人和女人,还有一种男女连体的人,这种人身躯壮、力量大,逐渐控制了世界,威胁到诸神,宙斯因此用雷电将这种连体人劈成两半,从此这些人注定要找回自己的另一半,阿里斯托芬又说:“那些不是来自连体人的女人,对男人的兴趣不大,她们更爱女人,这就是ἑταιρίστριαι的由来。”(191e 2-5)他说的ἑταιρίστριαι,可能就是专为女同性恋者服务的女娼。琉善在其《妓女的对话》(Ἑταιρικοὶ διάλογοι)第5章提到这种女娼,但也可能只是影射柏拉图该段说话。
“卖春妇”
编辑古希腊的妓女分作数级。最低级的称为πόρναι[1],这个字来自πέρνημι,即“贩卖”,这些“卖春妇”一般为奴隶,从属于叫做πορνοϐοσκός的人,直译就是“牧妓人”。这些牧妓人或为外邦人,或为城邦公民,他们从中赚到的佣金属于正当收入,公元前4世纪一名演说家的财务清单中,就列有两项这类收入,泰奥弗拉斯托斯在《人物志》(VI,5)论各种寻常职业,也将牧妓人与客栈老板、收税员相提并论。
在古典时期(前5-4世纪),卖春妇都是外邦人出身的奴隶,到了希腊化时期(前4-1世纪),城邦的男人把孙女卖作妓女。这些女子在妓院工作,妓院通常位于特定的风月区,如雅典的港口比雷埃夫斯和凯拉米克斯,顾客多为水手和贫民。
雅典的国立妓院中的妓女正属“卖春妇”。雅典奈俄斯在《欢宴的智者》中,引用古希腊喜剧作家和史家的话,说梭伦“一心为了平息年轻人的欲火……在城邦内首设妓院,买入年轻女子置于其中”[2]。在相关的喜剧内,一名角色赞扬梭伦道:
是你,梭伦,是你立此善法,造福公众,因为大家都说,是你首先明白这个既民主又有益的场所之必需,宙斯为证!我一定要这样说。我们的城邦里无数可怜的少年为本能所煎熬,以致误入歧途:为了他们,你买入女人,置于不同场所,让这些少年随时有地方宣泄本能……价钱:一个奥波勒斯[3];干吧!不要扭扭捏捏!一切如你所欲,是劃得来……
就像这个角色所说的,梭伦建立的这些妓院成为或富或贫的人满足了本能需要。传说梭伦也从中牟利不少,并用这些收入来兴建了一所供奉“人间爱神”的庙宇(希腊神话中阿佛洛狄忒的另一个化身,专管人间情欲,跟“天上爱神”相对)。虽然这些记载未必可信,但雅典人显然视“人人可嫖”为民主的重要一环。收费方面,有不少记载都提到最便宜的仅“一个奥波勒斯”,但我们很难确定所谓“一个奥波勒斯”指的真的是一个小银币,还是像“一块几毛”那样泛指价钱相宜。
自由妓
编辑高一级的是在街上自行兜揽生意的自由妓。除了直接跟路人挤眉弄眼,她们还会借助别的宣传伎俩:她们在鞋底做手脚,在地上印出“跟我来”(ΑΚΟΛΟΥΘΙ)的字样。她们的化妆也特别夸张,一名喜剧作家因此嘲笑她们“用铅白来画面……将黑莓汁涂在面颊上。”[4]
自由妓的出身各有不同:有的是在城邦里找不到工作的外邦人,有的是贫穷的寡妇,有的本来是“卖春妇”,后来攒够钱替自己赎了身。不论出身如何,她们常是欠了一身债,才当上自由妓。在雅典,自由妓须向城邦注册,缴纳税项。有的自由妓收入丰厚。公元前1世纪,在当时上埃及的科普托斯,即现在的吉夫特(قفط),妓女的过路钱为120德拉克马,而普通女人只需20德拉克马。[5]
自由妓的收费则很难推断,似乎不同自由妓的收费各有不同,相差甚大。公元前4世纪,史家泰奥彭波斯(Θεόπομπος)表示,一个次等自由妓的收费为四个德拉克马,公元前1世纪,一名伊壁鸠鲁学派的哲学家提及一个自由妓的预订计划,光顾十二次,每次盛惠五个德拉克马(见《希腊诗选》(Anthologia Graeca), V, 126)。公元2世纪,在琉善《妓女的对话》中,一名自由妓嫌每个客人只收五个德拉克马太少(8,3),一名年轻的处女则可开价一个迈纳,即十个德拉克马(7,3)。假如客人特别难看,甚至可收两个迈纳。年轻貌美的自由妓当然收费较高,但古希腊陶器上的图绘显示,也有专驻老妓的市场。收费还要看客人是否想要包起他的妓女,另外一群朋友可以合包一个自由妓,每人均可在一段时间内独享温柔。
那些专在男人晚宴上奏乐、跳舞的女子,也可归入自由妓的类别。阿里斯多德在《雅典宪法》(Ἀθηναίων πολιτεία,L,2)中提到一种名为ἀστυνόμοι、共十个(五个在城内、五个在港口)的官员,负责监管“那些奏琴吹笛的女子每晚不可向客人收取多于两个德拉克马”[6]显然这些歌舞女郎也提供性服务[7],虽有专人监管,但仍有涨价的情况发生。
交际花
编辑在古希腊,交际花属最高级的妓女。跟其他妓女不同,交际花不止为客人提供性服务,也并非逐次收费。在古希腊文中,“交际花”(ἑταίρα)一字本作“伴侣”解。这些交际花跟日本的艺妓相似,她们受过悉心的教育,能够跟文人雅士畅谈古今。所有古希腊交际花(斯巴达的除外),都有权自行管理其财产。
古希腊交际花的佼佼者,首推伯里克利的情妇阿斯帕西娅(Ἀσπασία)。这个堪称公元前5世纪最有名的女人,生于米利都,虽在雅典沦为外邦人,但拜倒在她裙下的包括悲剧大家索福克勒斯、雕刻圣手菲狄亚斯(Φειδίας),甚至还有哲学家苏格拉底及其门徒。根据普鲁塔克的记载(见《比较列传》的〈伯里克利列传〉),阿斯帕西娅“征服了全城最优秀的政治家,哲学家也对她发生了不能算小的兴趣。”[8]
不少古希腊交际花的名字流传至今:在古典时期,有大将军亚西比德(Ἀλκιϐιάδης)的情侣特奥多忒(Θεοδότη),苏格拉底在色诺芬的《回忆苏格拉底》(III,11,4)中和她有针锋相对的对话;还有涅艾拉斯,那篇嫁名狄摩西尼的有名演讲,谈的正是她;雕塑名家普拉克西特利斯(Πραξιτέλης)的杰作“克尼多斯的的阿芙罗狄忒”,正由其情妇芙里尼当模特儿,她也是演说家喜帕赖德斯(Ὑπερείδης)的伴侣,在一场指控她渎神的审判中他助了她一臂之力;还有列昂婷(Λεόντιον),她是伊壁鸠鲁的学生,本身也是个哲学家,有人指她为交际花,但可能只是敌人对一个特立独行的女性的诋毁。在希腊化时期,有亚历山大大帝的财政大臣哈尔帕洛斯(Ἅρπαλος)的情妇皮同尼珂(Πυθονίκη),还有大帝自己的情妇泰伊丝(Θαίς),她后来又成了托勒密一世的情人。
有些交际花十分富裕。色诺芬就说特奥多忒奴婢成群,穿的是华衣美服,住的是广厦高楼。有的交际花挥金如土:传说莎孚有兄,他解放了一个名为罗多皮斯(Ῥοδῶπις)的埃及交际花,这个交际花竟富得为自己建了一个金字塔。希罗多德对此不敢置信,但记载了罗多皮斯在德尔斐树了个十分贵重的墓碑(见《历史》, II, 134-135)。交际花的收费不一,总的来说比普通妓女贵得多,据希腊新喜剧的描述,跟她们过若干个晚上要花上20至60个迈纳,在《谄媚者》(Κόλαξ)一剧里,米南德讲到一个交际花日赚3个迈纳,比十个“卖春妇”加起来还要多。假如罗马时期的作家格利乌斯的话靠得住,在古典时期交际花一晚收费10,000个德拉克马(见《阿提卡之夜》,I,8)。
斯巴达的情况
编辑斯巴达是希腊唯一没有“卖春妇”的城邦,但普鲁塔克在《吕库古列传》(Λυκοῦργος,IX,6)中解释,那是因为斯巴达没有贵金属和真正的货币,斯巴达人用的铁质钱币,在别的地方一文不值,因此没有皮条客会在那里开业。古风时期和古典时期的斯巴达,确实没有留下公共淫业的痕迹,仅有可疑的是一个公元前6世纪的陶罐,上面绘有一些在男人宴会上吹奏奥洛斯管(αὐλός)的女人[9]。然而,那可能只是个流行题材,未必代表当时斯巴达社会的真实场景。画中的带翼怪兽、水果、蔬菜及祭坛,也让人相信描绘的可能是一场仪式性的欢宴,是向某象征丰产的神祇献祭,如“奥尔提亚的阿耳忒弥斯”(Ἄρτεμις Ὀρθία)或“阿波罗的许阿铿托斯”。
然而古典时期的斯巴达却不乏交际花,雅典奈俄斯曾提及亚西比德在斯巴达的流亡期间(前415-414年)跟一些高级妓女花天酒地。色诺芬在他的《希腊史》(Ἑλληνικῶν,III,8)里讲到“铿那顿秘谋”(ἐπιβουλή κιναδοῡ),此事发生于前4世纪初,当时在位的是阿格西莱二世,国王身边的五长官得悉一名叫铿那顿的男子密谋造反,但因种种考虑不想在城中逮捕他,于是借词差他到奥罗那(Αυλώνα)办公事,要他到那里逮捕若干奥罗那人和妓女,包括一个“据说是全奥罗那最美丽的女人,都说她腐化了来往的斯巴达男人,不论老幼。”[10],铿那顿从前也替五长官办过事,不疑有诈,就这样在城外中计被捕。所提到的“最美丽的女人”,很可能就是个交际花。
至少从前3世纪起,大量外国货币流通于拉科尼亚,斯巴达终于跟其他希腊城邦看齐。在希腊化时期,伊利翁的玻勒蒙(Πολέμων)在《斯巴达的祭品》(Περὶ τῶν ἐν Λακεδαίμονι ᾿Αναθημάτων)中(转引自《欢宴的智者》,XIII,34A)描绘了一个著名交际花科提娜(Κοττίνα)的肖像及她奉献的一头青铜母牛。他补充道,当时斯巴达人还满足了他的好奇心,向他展示了位于狄俄尼索斯神庙附近、她接客时使用的房屋。
风尘生涯
编辑古希腊妓女的工作环境如何,后世难以得知。古希腊没有留下有关妓女生活的纪录,或是妓院格局的描述。古希腊人对妓女的称呼有很多,其中一个是“扑地人”(χαμαιτυπής ),由此可以推断,古希腊的妓女会跟嫖客就地提供服务。
在若干古希腊作家的作品中,可找到妓女的自述,如琉善的《妓女的对话》和阿尔奇弗龙(Ἀλκίφρων)的一系列“代言尺牍”(古希腊一种流行体裁,有点像中国的八股文,但所代的可以是贩夫酒卒)。当然,这些都是虚构作品,不能看作史实,而这些作品触及的都是自由妓或交际花,鲜提那些被迫性交易的女子,偶然提及,都只把她们当作生财工具,这反映了古希腊人对妓女的看法:性交易无非为钱。对古希腊人来说,不论是男是女,性交易或是生活所迫、或是利欲熏心,至于为好色而性交易,古希腊人以乎不认为有那样的事。妓女的贪得无厌,是古希腊喜剧里插科打诨的常见材料。值得注意的是,在雅典,妓女是唯一使钱的女人,男人不免心存芥蒂。古希腊的妓女贪财当然也可能是事实,原因很简单:年老色衰,收入大减,必须趁年轻时尽量多攒点钱,留待养老之用,这个古今皆然。
虽然流于片面、偏颇,古希腊的医学文献让我们一窥当时妓女的日常生活。为了尽量多接客、多赚钱,“卖春妇”必须尽量避免怀孕。我们对古罗马的避孕方法知道不少,对古希腊的却所知不多。少数的记载包括归在希波克拉底名下的一篇论文,文中他向一名“常跟男人混”的舞姬建议:完事后以脚跟抵屁股的姿态不断跳动,可使精子掉下来,除去成孕的风险(《论精子》,13)。卖春妇也可能会不惜堕胎,甚至杀死初生儿。自由妓的情况则较难推测:假如生出来的是女儿,大可女承母业,让她老有所养,因此没有定要避免生育的理由。
陶器上的绘画也是妓女日常生活的见证,这些常见场景可分为四类,注意这四类常常互相重叠:酒宴、性交、如厕、虐待。在如厕的场景中,妓女的身体通常极为不雅:下垂的乳房或一身赘肉,一盏基里克斯杯甚至展现了一名妓女向便盆小解的情景。在性交的描绘中,妓女的身份通常由一个钱包象征,表示这种关系的金钱性质。最常见的性交体位是背入式或肛交,而这两种体位往往难以区辨。女方通常折屈身体,两臂平放在地,然而古希腊人认为肛交是对成年人的一种羞辱,相对于正常体位,他们也似乎认为背入式难以激起女性的快感;[11]还有一些瓶罐表现了妓女被人使用棍棒或凉鞋威胁的场景,她们被迫接受希腊人认为可耻的性行为:口交、肛交甚至两者同时进行。
最后,交际花毋疑是古希腊最自由的女性,但必须指出,她们大多都希望找到丈夫或固定伴侣,以赢回尊敬。我们从法律档案得知涅艾拉斯的生涯,她在被追究其交际花身份之前从了良,还育养了三个孩子。同样,根据文献,阿斯帕西娅被伯里克利挑中作为小妾甚或妻子。雅典奈俄斯(XIII,38)提到“……这些女子(妓女)从良后,常常比那些自夸身家清白的女子更为忠贞。”他还列举了一些良民同交际花所生的大人物,如科农(Κόνων)的儿子、官至雅典将军(στρατηγός)的提摩修斯(Τιμόθεος)。交际花都一心从良,却未听说有良民自愿投身交际花这一行。
文学中的风尘女
编辑在新喜剧时代,和奴隶一样,风尘女成为喜剧的新宠儿。这有几个原因:旧喜剧通常以政治为题材,新喜剧则由公入私,常以雅典人的日常生活为题材。其次,当时风俗禁止成年女性抛头露面,而戏剧刻画的是户外场景,在街上跑的女子,自然非妓女莫属。
因此新喜剧大量地从妓女身上寻找噱头。“一个狡黠的奴隶、一个严苛的父亲、一个不本分的媒娘再搭一个娇媚的妓女,可养活了米南德”,奥维德在他的《爱经》(Amores,I,15,17-18)中打趣道。妓女常是男主角的爱人,她必定是出身清白,自小遭父母遗弃或被海盗绑架(如米南德的《西锡安人》(οἱ Σικυώνιοι)),才沦落风尘,后来全赖一件小信物,终与亲父母相认,从良嫁人;妓女也常是男配角的情人,构成剧中第二条爱情线。米南德在《公断》( Ἐπιτρέποντες)一剧中,还一反凡妓必贪的戏剧定型,创造了一个心地善良的妓女,她也得以大团圆结局收场。
古希腊喜剧里碰头碰脸都是妓女,在古希腊人的理想国中,却往往没有妓女的容身之所。在阿里斯多芬的《女人议会》(Εκκλησιάζουσες)中,女主角禁止妓女进入她的理想国,还说“这些妓女,我可要废了她们那一行,将年青男子的勃勃雄风留给我们受用。”[12]显然,妇女将妓女当成不公平的竞争者。柏拉图将阿提卡的美点跟科林斯的娼妇相提并论,指摘两者会为他的理想国带来奢侈与放纵(见《理想国》,III,404d)。西西里的狄奥多罗斯(Διόδωρος)提到希腊化时期的犬儒学派哲人、底比斯的克拉特斯(Κρατης),说他那个理想国,跟柏拉图的一样,家庭由妇女和孩子组成,且也禁止嫖娼(见《史书馆》(Bibliotheca historia),II,55-60)。
男妓
编辑古希腊还有男妓(πόρνοι)[13],部分专招待女宾,这类男妓打从古典时期起已有了,在阿里斯多芬斯《财神》的一幕中,一个男子因为贫穷,被迫向一个老妇性交易,换取真金白银、小麦或衣服。然而,古希腊大多数男妓的服务对象都是男人。
男妓与少男倾慕
编辑跟中国古代相似(例如古战国时代留下成语龙阳之癖的魏国同性恋者龙阳君),古希腊人视对少男的倾慕为一种高尚的情操,这种成年男人与少男的关系,往往近乎师生关系,而且不一定涉及性。
古希腊的妓女上至老下至小,男妓行业则基本上只接纳青少年。在琉善的《爱情》(Ἔρωτες,25-26)中,作者明确地说:
对男人来说,一个女人,在岁月于她脸上印上皱纹以前,由少女时代至中年总是可亲可爱的,纵韶华已过,风韵犹在,她的魅力始终胜过那些青年人。然而那些跟二十岁男子胡混的男人,我以为是他们追求的是可耻的欢快、不三不四的爱情。那些双十男子,四肢已长得跟成年人一样壮硕,从前光滑的下巴如今遍布胡子,又圆又粗的腿上也长满了毛。[14]
古希腊人认为,青少年自青春期至长出胡子前的期间最有吸引力,男孩的体毛对希腊人来说是个讨厌的事物。因而,即使在一些特例中男孩成年后被留作情人,他们普遍是被剃了毛的。
与他们的女性同行一样,男妓的存在在希腊并非丑闻。提供奴隶男孩的妓院存在,不仅仅是在比雷埃夫斯、凯拉米克斯或吕卡维多斯的“红灯区”,而是遍布各地。年轻的男妓中最有名的要数斐多:家乡被占,他沦为奴隶,不得不在妓院谋生,直到苏格拉底发现了他,并让他的学生将他买下。这个年轻人随后成为老哲学家的弟子,也成了柏拉图《斐多篇》的主角,转述了哲人慷慨赴死之时的言行[15]。城邦也向男妓征收税款。演说家伊斯金尼斯(Αἰσχίνης)在他的著名演说《驳提马克斯》(Κατὰ Τιμάρχου)中若无其事,描绘了男性妓院的情景。
性交易与公民身份
编辑男妓院的普及,表明龙阳癖并非有闲阶级的专利。对那些须为口奔驰的人来说,贵族那一套求偶仪式(到天体场观望、正式追求、送礼讨好)不切实际[16],但因为有男妓,他们对少男的倾慕也得以满足,另外男妓的普及,也因为古希腊的法律保护少男,不容他们受性侵犯,而在色诺芬的记载以前,也未有听闻有主人与少男奴隶搭上。[17]再有一层,就是成年男人与少男的关系有不少禁忌,例如古希腊人认为口交是可耻的事,因此成年那一方,不能要求将成为公民的少年那一方干这回事,真想行这个,就只好找男妓。
虽然法律许可男妓业,但当男妓终究是不光彩的事。从事者通常是奴隶,概括来说就是非公民。在雅典,生为公民的男子当妓,政治后果可严重,或会因此丧失公民权。在《驳提马克斯》中,伊斯金尼斯本来被提马克斯控告,但他反指提马克斯年青时曾当妓,使提马克斯丧失公民权,而公民权之一,就是向别人提出起诉。因此,雅典严禁成年男人以金钱向生为公民的少男换取性服务,因为这可能令少男在将来失去公民权。
在上述的诉讼中,伊斯金尼斯引用雅典法令中的“成分检查”(δοκιμασία)条例[18]:一个“出卖自己身体”(πεπορνευμένος)或“任由自己的身体被出卖”(ἡταιρηκώς)的公民,将被褫夺在公众地方发言的权利,因为“一个为了‘他人的愉悦’(ἐφ’ ὕϐρει)而出卖自己身体的人,随时可以出卖整个城邦的利益”(见该演说第29节)。根据波利比奥斯的记载(XII, 15, 1),史家提麦奥斯(Τίμαιος)控告阿加托克利斯,正是基于这一点:娼妓正是一个为了满足他人的欲望而放弃自身尊严的人,一个“任由登徒子受用的‘寻常娼妓’(κοινὸν πόρνον),一只寒鸦[19],一只𫛭[20],人家想要,就将自己的身体献出。”
收费
编辑跟女娼一样,男妓的收费不一。雅典奈俄斯(VI,241)提到一名少男只收1个奥波勒斯,但这个价钱似乎低得令人怀疑。2世纪的讽刺短诗名家、萨迪斯(吕底亚的首都)的斯特剌同(Στράτων)则说一次收费要5个德拉克马(《希腊诗选》,XII,239)。一封嫁名伊斯金尼斯的信(VII,3),则说某某男妓共赚了3,000个德拉克马,大概是说他职业生涯所赚的。
另外,似乎男妓可分为两类,在《诉提马克斯》中,伊斯金尼斯将男妓区分为“男妓”与“养男”(见第29节)。伊斯金尼斯表示,假如提马克斯甘心跟着他第一个男人,他的罪名或可从轻发落,然而,当他第一个男人钱财散尽时,他又跟了另一个,之后陆续有来,这证明了他是“男妓”(πεπορνευμένος),不是“养男”(ἡταιρηκώς)(见第51、52节)。
注释
编辑- ^ 这个字初见于阿尔基洛科斯(Ἀρχίλοχος)留下的一个残篇上(fgt. 302 W = Lasserre 91),阿尔基洛科斯为公元前6世纪的军人兼诗人。
- ^ 本文所引用《欢宴的智者》的内容,均从洛布版的英译本转译。
- ^ 一个奥波勒斯等于八分一个德拉克马,在前5世纪,一个希腊公务员的日薪为一个德拉克马,到了前4世纪中叶,增至一个半德拉克马。
- ^ 见《欢宴的智者》,XIII,6。
- ^ 见迪滕伯格(W. Dittenberger)《东方的希腊铭文选辑》(Orientis Græci inscriptiones selectæ),1903-1905年莱比锡出版,II,674。
- ^ 转译自马特耶(Georges Mathieu)和奥苏尔耶(Bernard Haussoulier)译、莫塞(Claude Mossé)审定的法译本,1996年纯文学(Belles Lettres)版。
- ^ 参看阿里斯托芬的《胡蜂》(Σφῆκες),v. 1342。
- ^ 转译自奥扎南(Anne-Marie Ozanam)的法译本,2001年伽利玛(Gallimard)版。
- ^ 见施蒂贝(Conrad M. Stibbe)《前6世纪的拉科尼亚画家》(Lakonische Vasenmaler des sechtsen Jahrhunderts v. Chr.),191 (1972), pl. 58;参看派派利(Maria Pipili)《前6世纪的拉科尼亚图绘》(Laconian Iconography of The Sixth Century BC),牛津大学考古专题论文委员会(Oxford University Committee for Archaeology Monograph),第12册,1987年牛津版。
- ^ 根据珀尔修斯计划(Perseus Project)上的英译本转译。
- ^ 参见科尔斯(Eva C. Keuls),《阳具的统治》(The Reign of the Phallus),第6章〈雅典妓女〉,174-179页。
- ^ 从德比杜尔(Victor-Henry Debidour)的法译本转译,1965年伽利玛版。
- ^ 这个字最早见于锡拉岛上的涂鸦,见前引《希腊铭文》一书(XII,3,536),其次见于阿里斯多芬斯于前390年上演的《财神》(Πλοῦτος)一剧(v. 960-1095)。
- ^ 根据塔尔博(Eugène Talbot)的法译本转译,1912年阿歇特(Hachette)版。
- ^ 见第欧根尼·拉尔修的《哲人言行录》,II,31。
- ^ 例如克里特人那一套叫做ἀρπαγμός的抢少男仪式,据说长达两个月,普通百姓不可能有那样的闲。
- ^ 见于他的《飨宴篇》,约写于前390年,相反,在古罗马这种事十分普遍。
- ^ 雅典的所有官员,不论大小,在入职前均要接受这个检查。
- ^ 寒鸦在古希腊的名声不太好,有所谓“寒鸦不离寒鸦”一语,意思是“物以类聚”,另外“寒鸦”也可用作詈语。古希腊人为何这样贬抑寒鸦,则无从稽考。
- ^ “𫛭”在古希腊文作τριόρχης,就是“三睾丸”的意思,被当作淫荡的象征。
参考文献
编辑- (英文) David M. Halperin, "The Democratic Body; Prostitution and Citizenship in Classical Athens", in One Hundred Years of Homosexuality and Other Essays on Greek Love, Routledge, series: "The New Ancient World", London-New York, 1990 ISBN 0-415-90097-2 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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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(英文) Eva C. Keuls, The Reign of the Phallus: Sexual Politics in Ancient Athens,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, Berkeley, 1993 ISBN 0-520-07929-9 ;
- (法文) Claude Mossé, La Femme dans la Grèce antique, Complexe, 1991 (1re édition 1983) ISBN 2-87027-409-2 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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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(法文) Violaine Vanoyeke, La Prostitution en Grèce et à Rome, Les Belles Lettres, coll. « Realia », Paris, 1990.